85号病床上躺着一位老爷子，前几天刚从ICU搬出来的，转来的那天晚上辗转哀号，咳痰连连，折腾了一晚上，瞧他一身皮包骨，怕也是位老病号了，父亲也是病号，不免唏嘘一番。

    每天都有人轮流过来照顾，似乎家里人对他还不错，心里挺感慨的，老人家晚年有福啊。

    几天下来，老人家动静是越来越少了，陪护的家属动静是越来越大了，之前还是两个人轮流守，现在变成两对人轮流守了，有些奇怪，却也没有多想，

    今晚护士查房，我无意中听到几句，老人家是肺癌转移，由于家属拒绝插胃管，已是几天都没有进食了，意思也就是放弃治疗了，希望可别在今晚就走了……

    听了这几句议论，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床上的老爷子，他两眼无神地睁着，一直张着嘴巴，一顿一顿的呼吸着，就像上了岸的鱼，手晃悠悠地抬起来，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，但是很快又掉了下去。我不禁想起几天前刚搬来的时候，他还能动还能讲话呢。似乎觉察到什么，他慢慢扭过头来，我却不忍和他那晦暗的眼神对视……这样一个老人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么？

    我憎恶地看了一眼两个守在床前的男子，一个在喝茶，一个在看报纸，先前喂水，擦身，接小便的时候，我还觉得他们挺孝顺的，现在看来，却像是在完成一个程序而已。床上躺着的真的是他们的父亲么，他们真的要让他活活饿死么？

    今天早上听到老爷子的二儿子说，昨天晚上老爷子一晚上都没合眼，今天白天便精气神全无了，我不禁想，或许昨夜之前，老爷子还对这个世间心存留恋，而想了一晚上之后，也就放弃求生了……而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想，至于在那个漫长和寒冷的夜晚，老爷子睁着眼睛，看着天花板，到底想了些什么，那是谁都不会知道的了……

    许多时候，我总是很好奇，我很好奇在人之将死的时候，会想一些什么东西，也许放弃治疗是老爷子的授意，也许儿子们已经竭尽了自己的财力物力，但是无论怎样，我都觉得，绝食总是一种很残忍的方法，因为他让人在临近死亡的时候，有太多太多的时间去想，如果还有机会逃生，倒是好事，但是前途已经注定，这样的时间就是一种折磨，一种无法想象，也无法体验的折磨，我相信不会是愉快的感觉……

    转过头来，我看着我的爸爸，他闭着眼睛，还在发着高烧，庆幸的是，他的呼吸还算是平静，看着这张我出生就一直看着的脸，我希望他还能再陪我二十年。